通感是文学理论术语,指文学艺术创作和鉴赏中各种感觉器官间的互相沟通。
指视觉、听觉、触觉、嗅觉等等各种官能可以沟通,不分界限,它系人们共有的一种生理、心理现象,与人的社会实践的培养也分不开。
在通感中,颜色似乎会有温度,声音似乎会有形象,冷暖似乎会有重量。
如说“光亮”,也说“响亮”,仿佛视觉和听觉相通,如“热闹”和“冷静”,感觉和听觉相通。
用现代心理学或语言学的术语来说,这些都是“通感”。
通感中之一是“听声类形”。
马融《长笛赋》:“尔乃听声类形,状似流水,又象飞鸿 “听声类形”,又如嵇康《琴赋》:“状若崇山,又象流波,浩兮汤汤,郁兮峨峨。
”琴声有时如高山峨峨,有时如水声汤汤。
如山是听声类形,如水声是听声类声。
白居易《琵琶行》:“大弦嘈嘈如急雨,小弦切切如私语;嘈嘈切切错杂弹,大珠小珠落玉盘;间关莺语花底滑,幽咽泉流水下滩。
水泉冷涩弦凝绝,凝绝不通声渐歇。
别有幽愁暗恨生,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银瓶乍破水浆迸,铁骑突出刀枪鸣。
曲终收拨当心画,四弦一声如裂帛。
”这里用急雨声、私语声、珠落玉盘声、莺语声、幽咽泉声、银瓶破裂声、刀枪相击声、裂帛声来比琵琶声,是以声类声。
按《吕氏春秋·本味》:“伯牙鼓琴,钟子期听之,方鼓琴而志在太山,钟子期曰:‘善哉乎鼓琴,巍巍乎若太山’。
少选之间,而志在流水。
钟子期又曰:‘善哉乎鼓琴,汤汤乎若流水。
’”说琴声如太山,是听声类形;说琴声如流水声,是听声类声。
钟子期说象太山时,心目中有太山的形象;说“汤汤乎若流水”时,耳中既有流水声,眼中也有流水形,所以在以声类声时兼有以声唤起流水形的感觉。
因此,在急雨声、私语声、珠落玉盘声、莺语声、幽咽泉声、银瓶破裂声、刀枪相击声、裂帛声里也会唤起各种形象,象急雨、私语、珠落玉盘直到刀枪相击和裂帛的形象,即在以声类声中也会唤起以声类形,即听觉通于视觉了。
再象“莺语花底滑”、“水泉冷涩”,“滑”和“冷涩”是触觉,即听觉通于触觉了。
“幽咽泉流水下滩”,“幽”是感觉,是听觉通于感觉了。
这种以声类声,又能唤起别的形象的,《《文心雕龙》·比兴》称:“王褒《洞箫(赋)》云:‘优柔温润,如慈父之畜子也。
’此心声比心者也;马融《长笛(赋)》云:‘繁缛络绎,范(雎)蔡(泽)之说也。
’此以响比辩者也。
”这里把箫声的柔和,比慈父畜子,笛声的繁响,比辩士游说,也是以声类声,但同时又唤起慈父畜子和辩士辩论的形象。
韩愈《听颖师弹琴》:“昵昵儿女语,恩怨相尔汝。
划然变轩昂,勇士赴敌场。
浮云柳絮无根蒂,天地阔远随飞扬。
喧啾百鸟群,忽见孤凤凰。
跻攀分寸不可上,失势一落千丈强。
”“儿女语”是以声类声,又唤起儿女谈情。
“勇士赴敌场”,是以声类形了。
浮云柳絮的飞扬,既指琴音的纵横变态,更是以声类形。
从百鸟的喧啾到忽见孤凤凰,是类声和类形的结合。
“跻攀分寸不可上”到“失势一落千丈强”,可以和“上如抗,下如坠”印证,指肌肉通于肌肉运动觉:随着声音的上下高低,身体里起一种“抗”“坠”“攀”“落”的感觉。
李贺《李凭箜篌引》:“昆山玉碎凤凰叫,芙蓉泣露香兰笑。
十二门前融冷光,二十三弦动紫皇。
”这里的“玉碎凤凰叫”,是以声类声,但也可以唤起形象。
王琦注:“玉碎状其声之清脆;凤叫,状其声之和缓。
”又称:“蓉泣,状其声之惨淡。
兰笑,状其声之冶丽。
”就是以声类形了。
又注“融冷光”:“言其声能变易气候”,注“动紫皇”:“言其声能感动天神。
”是听觉通于触觉与感觉了。
通感还有曲喻的作用。
曲喻是由一个比喻转到另一种感觉。
韩愈《和水部张员外宣政衙赐百官樱桃诗》:“香随翠笼擎初到,色映银盘写未停。
”樱桃是红的,说它香,是视觉通于嗅觉。
但樱桃并不香,这个香是从它象红花,由红花唤起的香。
又韩愈《南山》诗:“或竦若惊□(雉鸣)”,“或背若相恶,或向若相佑”,这就把眼中所看到的石头,由竦立象雉,由雉引出雉鸣来,即曲喻,也即视觉通于“惊□”的听觉。
有的石头相“背”或相“向”,由相背或相向引出“相恶”或“相佑”来,是曲喻,也即视觉通于“相恶”“相佑”的感觉。
石头不会发声或相恶相佑,通过通感,打通了视觉与听觉感觉的界限。
宋祁《玉楼春》词:“红杏枝头春意闹”,李渔《窥词管见》七则:“此语殊难着解。
争斗有声之谓‘闹’,桃李争春则有之,红杏‘闹’春,予实未之见也。
”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七:“‘红杏枝头春意闹’。
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。
”说“境界全出”表示写出了作者的感情,即感到春意的蓬勃。
钱钟书在《通感》中指出:“用‘闹’字,是想把事物的无声的姿态描摹成好象有声音,表示在视觉里仿佛获得了听觉的感受。
”这就是通感。
通感要求的是全身心地去感知生活,或审美对象,从而捕捉到完整的艺术形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