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柴为“樵”,割草为“苏”。
樵苏就是打柴割草的意思。
此诗题作《己亥岁》,题下注:“僖宗广明元年。
”按“己亥”为广明前一年即乾符六年的干支,诗大约是在广明元年追忆去年时事而作。
“己亥岁”这个醒目的诗题,就点明了诗中所写的是活生生的社会政治现实。
安史之乱后,战争先在河北,后来蔓延入中原。
到唐末又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,唐王朝进行穷凶极恶的镇压,大江以南也都成了战场。
这就是所谓“泽国江山入战图”。
诗句不直说战乱殃及江汉流域(泽国),而只说这一片河山都已绘入战图,表达委婉曲折,让读者通过一幅“战图”,想象到兵荒马乱、铁和血的现实,这是诗人运用形象思维的一个成功例子。
随战乱而来的是生灵涂炭。
打柴为“樵”,割草为“苏”。
樵苏生计本来艰辛,无乐可言。
然而,“宁为太平犬,勿为乱世民”,在流离失所、挣扎于生死线上的“生民”心目中,能平平安安打柴割草以度日,也就快乐了。
只可惜这种樵苏之乐,今亦不可复得。
用“乐”字反衬“生民”的不堪其苦,耐人寻味。
古代战争以取首级之数计功,战争造成了残酷的杀戮,人民的大量死亡。
这是血淋淋的现实。
诗的前两句虽然笔调轻描淡写,字里行间却有斑斑血泪。
这就自然逼出后两句沉痛的呼告。
“凭君莫话封侯事,一将功成万骨枯。
”这里“封侯”之事,是有现实针对性的:乾符六年(即“己亥岁”)镇海节度使高骈就以在淮南镇压黄巢起义军的“功绩”,受到封赏,无非“功在杀人多”而已。
令人闻之发指,言之齿冷。
无怪诗人闭目摇手道“凭君莫话封侯事”了。
一个“凭”字,意在“请”与“求”之间,语调比言“请”更软,意谓:行行好吧,可别提封侯的话啦。
词苦声酸,全由此一字推敲得来。
末句更是一篇之警策: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。
它词约而义丰。
与“可怜白骨攒孤冢,尽为将军觅战功”(张?《吊万人冢》)之句相比,字数减半而意味倍添。
它不仅同样含有“将军夸宝剑,功在杀人多”(刘商《行营即事》)的现实内容;还更多一层“士卒涂草莽,将军空尔为”(李白《战城南》)的意味,即言将军封侯是用士卒牺牲的高昂代价换取的。
其次,一句之中运用了强烈对比手法:“一”与“万”、“荣”与“枯”的对照,令人触目惊心。
“骨”字极形象骇目。
这里的对比手法和“骨”字的运用,都很接近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的惊人之句。
它们从不同侧面揭示了封建社会历史的本质,具有很强的典型性。
前三句只用意三分,词气委婉,而此句十分刻意,掷地有声,相形之下更觉字字千钧。